标题 | 俞敏洪:我的岳父 |
范文 | 俞敏洪:我的岳父 一九八八年,我岳母病了,得了脑溢血,被拉到医院抢救了两个月,终于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但从此就瘫痪在床,并且失去了语言能力。当时全家都比较穷,没有财力可以请得起保姆,所有的女儿女婿都要上班谋生,我岳父独自承担起了照看我岳母的责任。当时我岳父已经从部队出来,正在一家工厂当厂长,义无反顾地辞掉工作,回到家里开始一心一意照顾老伴。岳母行动不便,他帮着端尿盆、擦身子,还要做各种各样的家务。过去岳母身体好时,都是岳母照顾他,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从来没有做过饭的他,开始每天学做饭,从来没有洗过衣服的他,开始每天洗衣服。我岳母失去了语言能力,表达任何意思都需要不厌其烦地去猜。沟通不畅,老太太有时就会发脾气,我岳父原来急躁的脾气却消失殆尽,从来都没见过一次对老伴发火。这一相依为命的精心照料,一直持续了整整十八年。在十八年的六千多个日子里,除了到周围的菜市场买东西,我岳父没有离开过家门一步,没有出去旅游过一趟,也没有睡过一次完整的觉。眼看着他脸上皱纹越来越多,头发越来越少,我们心痛却帮不上忙。后来我们开始挣了点钱,大家商量着请个保姆照看老太太,但老太太已经习惯了岳父的照顾,任何保姆来都没法做到像他那样精心。后来岳父就干脆拒绝再找保姆,一身重担继续扛在自己的肩上。只有在过周末或节假日时,女儿女婿才能去帮一点忙。十八年,我们看着他从走路爽爽生风的一个军人,变成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一年又一年,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重。我岳母满身是病,脑溢血、心脏病,几年前又得了乳腺癌,后来癌细胞逐渐转移到肺部。多少次送到医院,多少次我岳母又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在十八年的岁月里,他们两个人变成了一对不可分割的灵魂,在苦难中变得谁都离不开谁,互相依靠着,和死神进行着坚忍不拔、艰苦卓绝的抗争。 二零零五年三月,老太太再次被送进医院。医生在对病人进行全面检查后,对我们说,老太太能够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我立刻明白了“奇迹”两个字后面包含的全部内容:这奇迹来自我岳父十八年来增加的每一条皱纹,来自我岳父的每一根脱落的头发,来自于我岳父对自己老伴无怨无悔的关爱。但这一次老太太再也没有能够走出医院,在无数天急促的呼吸和含糊的呼喊之后,在心中没法舍弃而又不得不舍弃的最后弥留之后,五月二十五日下午一点二十分,老太太终于握着我岳父的手离开了人世。 我得到岳母病危的消息时,还在北京开新东方董事会。我老婆从天津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老太太病情不好。下午三点,董事会结束,我感到有一股压制不住的难受在胸中翻滚,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升起。我告诉司机立刻开车去天津,在去天津的路上,我打电话给家里,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我的一位连襟接的电话,告诉我老太太已经离开人世。我们疯狂地开车到达天津家里,家里已经设置成了灵堂,老太太的遗像,一张五十多岁时照的面带微笑的照片,放在灵堂的中央。在对遗像三鞠躬之后,我走进岳父的房间。正瘫坐在那里目光痴呆的老人,看到我进去颤颤巍巍站起来迎接我。我们的眼泪同时都在眼眶里打转,在他的眼神中我看到的不是十八年辛苦后的解脱,而是一种失去依恋的绝望,一种亲人永别后彻底的哀伤。老人一边给我让座,一边说没事,一边坐下来给自己点烟。由于双手颤抖,点了三次都没点着。我接过打火机帮他点着烟,自己也拿起一根烟点燃。老人说你不是不抽烟吗?我说:爸,我陪你抽一根;老人说:你不要抽,这样对身体不好。伸手把我手里的烟拿过去,掐灭在烟灰缸里。我们俩一时都没有了语言,呆呆坐在那里看着他手里的香烟散发出来的青烟,在房间里袅袅上升。 当天晚上我还要离开天津。五月二十六日在江苏扬州我必须同时参加两个会议,新东方主办的2005年度全国民办教育研讨会和2005年度新东方总裁见面会。我要在这两个会上作主题发言,上千人在那里等着我,我不能不去。面对亲情和工作,我感到了无边无际的迷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忙,不知道为什么在亲人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却不能呆在他们的身边,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终极意义。我茫然走出家门,突然觉得自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失去人性的狗。城市的高楼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障碍,冷冰冰地耸立在我的眼前,似乎告诉我的生命之路并不畅通。道路在我的眼前扭曲着身躯,痛苦地伸向前方。终于,汽车冲出了城市的包围,开进了暮色苍茫的原野之中。听着刘德华的“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痛哭一回……”我的眼泪终于没有节制地流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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