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鱼。 一条孤独的鱼。 没有人能理解到我的理解,没有人能感觉到我的感觉,所以我只能是一条鱼。 庄子说过的:“汝非鱼焉知鱼之乐?” 所以你不是鱼,我是鱼。 我生存在黑暗冰冷的大海深处。因为黑暗,我瞪大眼睛;因为冰冷,我蜷缩身体。我喜欢看我嘴里吐出的一串串气泡,那是我唯一的消遣,是深邃与孤寂中的娱乐。 在浅层次的海域里,有一团巨大的光华,只是时明时暗,闪烁犹疑,那是一个巨型的水族箱。没有水草,也没有海底森林,只有密密麻麻的钢筋水泥,编织成比海水比礁石更为冰冷的立体丛林。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奇形怪状的人们,在做各式各样的活动。他们摘下面具的时候,就用另类的刀枪互相杀戮;他们戴上面具的时候,就把盏取乐握手颜欢。而我,一条鱼,却在水族馆的外面。 我把鼻子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从玻璃那边看一定很丑,但我只是一条鱼,似乎不应该有这样的小女人想法。 当有人靠近时,我会匆匆逃离,逃回到更深层的黑暗冰冷的‘家’,缩起身体,瞪大眼睛,吐出一串串的气泡。 那水族箱或许存有一股魔力,时时引诱我游过去,去窥测我所不能理解的、难以感觉的场景。但我总是有一些惧怕,有一些惶恐,还有更多的疑惑。 于是,我有时阴沉郁闷,在大海的深处,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地方,用思想搜寻美丽的珊瑚,把心灵隐藏到紧密纠缠的海草里去。 于是,我有时爆怒狂燥,在浪花的顶端,在只有旋涡和风浪的地方,用肢体释放炽烈的舞蹈,把精神宣泄到电闪雷鸣的风浪中去。 有一天,所有的童话故事里总是会说——‘有一天’。 我把鼻子贴在玻璃上,像往常一样,挤得瘪瘪的。突然,一个瘦削高挑的年轻男子敏捷地向我游来,把鼻子贴在玻璃上,像我一样,挤得瘪瘪的,他的眼睛含着笑意,流泻出亲和的幽默。足足有一分钟,我呆呆地望着他没有动,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是我唯一的感觉。我突然想起我此时的丑像,压瘪的鼻子、傻傻的眼睛、苍白的面颊。天啦!我逃得比任何一次都快! 他悄无声息地穿透水族箱的玻璃,迅捷地追上我。我甚至来不及蜷缩起身体,甚至来不及吐出气泡将自己隐藏,他一把将我抱住,摆动长长的双腿飞速地升向海面,并不理睬我的挣扎。 速度使我恐慌,海水被挤压产生的气泡,在身边‘噼啪’作响,仿佛节日的礼花,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紧紧抱住他,不再挣扎。 浪花飞溅,他带着我跃出海面。强烈的阳光令我眩晕,我闭上眼睛,风在耳边呼啸。 蓦然间,一切归于平静。我胆怯地睁开眼睛,这是坐落在‘假日海滩’的‘海景宝贝咖啡厅’。 我想了又想,才想起久已荒疏、几被遗忘的语言: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这里才是你的空间。”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 ——“因为我爱你!” ——“爱是什么?” 他说:“请你闭上眼睛。” 我的嘴唇,我的只感觉过冰冷的海水的嘴唇,被一道火热湿润的电闪击中,霹雳却炸响在心里。 爱,是心灵的颤栗。 侍应生不合时宜地走过来,问道:“喝点什么吗?” 我想也没想,就告诉他: “一杯阳光!双份!” 是的,我告诉你了,我昨天是一条孤独的鱼。 我告诉你了,只在昨天。 我告诉你了,如果心灵上了锁,只有爱才能打开。
※本文作者:bayie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