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六月下旬,我出差到青海西宁。周末,同学得闲邀我去公园,我很乐意。西宁凉爽而湿润,街道两边的绿化很有情致,有些地方竟然长着高大婆娑的柳树,平时心中装的都是青藏高原的俊伟博大,没想到海拔这么高的地方也有袅娜的身姿。同学告诉我那叫左公柳,据说是当年左宗棠在青海时栽种的。我想西宁的公园一定也不错,或许还有意想不到的东西在等着我。 我们很快到了公园,嗬,郁郁葱葱,满眼绿色,果然引人入胜。公元里三人一家两人一对老人孩子随处可见,或走或坐都沉醉在浓绿的初夏的惬意中。夹带着凉意的空气轻轻地流动着,能闻到淡淡的草腥味儿和些许的香甜味儿。我们沿着园中的小径聊着走着,突然,缓缓地,一股幽香迎面而来,随着呼吸进入到我的心肺中——沙枣花!是沙枣花的香味儿!那香味儿倏地让我激动起来,我循着那幽香疾步走去,一棵盆口粗的沙枣树正开着金黄的碎花,一串一串,满树丰盈,繁茂的灰绿色的叶子根本无法遮挡风铃般挂满枝头的花儿。我拽住低处的一枝沙枣花贪婪地嗅着,熟悉而亲切的花香一下把我带入遥远的回忆中,故乡的沙枣花在眼前一下鲜亮起来。 我的故乡在新疆西北部的绿洲上,广袤的农田被间隔栽种的各种树木分割成一块块整齐的长方形,一个长方形的面积起码在五百亩以上。那些树是我们那里常见的裹着粗黑树皮的高大的榆树昂首挺立的高傲的白杨和浑身是刺儿的婆娑的沙枣树,不论是炎热难耐的酷暑还是北风呼啸的寒冬他们都象卫士一样忠实地守护着块块良田。五月,人们盼着肥嘟嘟的榆钱儿,一辫一辫采摘了回去和着炒面上锅蒸了吃。蒸榆钱儿确实好吃,满嘴的绵软清香,是那个季节什么都不能比的美味,但我更盼长满刺儿的沙枣树上那一串串的花骨朵儿早点张开她们金黄的小喇叭似的嘴,我知道,那些金黄的小喇叭的嘴一张开,十里八乡便都浸润在花香里了,那醉人的香味儿让人心旷神怡让人充满幻想让人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初夏的夜晚,沙枣花开放的时候,我时常坐在屋后树林边的草地上,嗅着随风飘来的近处远处的沙枣花香,那花香温柔地进入肺腑,温柔地摩娑着心田,然后袅袅地停在了心的最深处。有时我仿佛醉了一般地看着深黛色的天幕,低低的天幕上缀满着星星,有树的地方,星星就好像挂在树梢上璀璨闪烁着,仿佛是天上的仙女撒下的钻石,偶尔有虫儿在草丛里低声鸣叫梦呓一般。幽幽的沙枣花香有时甚至让我产生幻觉,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异的地方,通体沐浴在幽雅馥郁的空气中,有一种要随那香气飘起来的感觉。白天,放学的路上,我一定会找开得最好的一串沙枣花折了那花枝带回家里插在水瓶里,让花香充满房间的每个角落,熏染每一寸空气,夜晚我便在那花香中恬静地睡去,做着花仙子的梦,她在金黄的沙枣花中微笑…… “这么香么?”同学的话打断了我充满香味的回忆,我告诉他没想到阔别十几年后在这里见到了沙枣树,闻到了沙枣花香,“我在沙枣花的香味中长大,直到我离开故乡。这许多年来,沙枣花只在我的梦中出现,但花香却一直在心头缠绕。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让我又见到沙枣花闻到她香甜的味道。” 我不能象我在故乡那样在公园里也折一枝沙枣花。故乡的沙枣花随处可见,野生的栽种的,婆婆娑娑没有任何形状极其顽强地生长着。它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遮挡风沙,它的外形没人见了喜欢,可是它那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它带给人们的宛若神灵送来的仙气一般的花香却使它在人们的心中有了特别的地位。我的故乡没人不爱沙枣花。 我爱沙枣花,不管它是生长在哪里的沙枣花,我更爱故乡的沙枣花,梦中她经常带我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整齐的条田,春季早早伸长了脖颈的蒲公英,满树的榆钱儿;夏季金黄的翻着波浪的麦田,青纱帐一般的苞米地,黄灿灿地向着太阳的葵花;秋季飘香的瓜果银白的棉花地;冬季茫茫的雪原,挂在树梢的那金黄的幽香的沙枣花结成的甜蜜的果实;还有我在温热的被窝里做的花仙子的梦…… 2006.2.7
※本文作者:戈壁沙枣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