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堕入一个梦,就抵达了这里,从行人那里得知,它叫天堂。 这里随处都是春景,飘落的雪花没有寒冷的温度,人们对我微笑,我用了大约一些时间才适应,也适应了对人们微笑。 有一天,我终于发现,这里的道路原来都是单行线。请不要嘲笑我的愚钝,你们知道,即便是革命,我也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所以,我在后来的某一天,才发现这里只有单行道,你们不要嘲笑。 我很惊喜只有单行线,这让我感觉比较安全;因为我原本就是无法顾及两全的人。 m是我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当然也就是那个告诉我这里叫作天堂的行人。我原本不打算跟着她走,可是你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并且天生无法辨别道路。于是我就跟着她走,她从来不回头,自然也看不到我;所以我暗自称她作m,而她到底叫什么,我并不知道。 开始时,我窃喜于她的不回头,因为如果被看到这样跟着她,我想我会很尴尬。然而当某件事情,它甚至让你感觉成为一种不会变更的规律时,心也会莫名的发慌起来。于是我很希望用某种方式让她发现我的存在,我试着咳嗽,起先是那种闷在喉咙里的咳嗽,似乎她并没有听到;所以我又试着干咳,那声音像被割破的气球,很疼,可是她依然没有反应。后来我用很大声的声音,很用力的咳,她依然没有回头。我想她是聋子,一定是的,若不然就是个心地冷酷的人,否则怎么会对别人的病痛毫无表示呢? 可无论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甚至要私下狠狠地骂着她,而此刻,我真的很希望她能发现我;如同落难于大洋里的人,漂泊了许久那样希冀着被发现,这希冀的来源,不仅仅是对死亡的惧怕,更多的大约是来自孤独的折磨。 忍无可忍是可以令女子也丢弃矜持的,于是我也那样做了。我追赶至她面前,我说: “你好!” 她于是对我微笑,并且询问我: “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么?” “那个……不是,那个,你还记得我么?” 她又对我微笑。 “就是之前同你问这里是哪里的人,就是我啊。”我有些紧张的解释着,紧张比尴尬多。 她还是微笑。 “那么,我可以与你同行么?”我想她大约忘记了,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并且是应该被原谅的。 “当然!”她依然微笑。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安静的人,不太习惯多说话。可是同m一起行走,才发现,话题都是我先说起的,她很耐心的回答我,可是从来没有提起过什么,关于亲人,爱人,朋友,什么都不曾提起过。 而当我询问她的感受时,她总是回答我: “我觉得很快乐。” 当我发现这个叫天堂的地方只有单行线时,我也同时发现,m没有记忆,她不记得我,即便每一天我们一起行走,一起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她对我同对每一个她初见,或者见过无数次的人一样,是没有记忆的。我慢慢的去适应这种没有陌生和熟悉的区别的距离,可是却无法如她那样,感觉快乐。 我于是开始抑郁,我沉默着,可依然与她同行,因为对于我来说,她比其他人熟悉,虽然在她心里并不是同样的这样以为。我们走了多久我也不再记得,一切都成为一种类似于规律的习惯,习惯的前进着。 后来,我遇见了一位智者,或者应该说他将我发现。他告诉我,天堂只有单行道,人们没有记忆,于是不会痛楚。可是他知道记忆这东西,他如何得知,却没有告诉我。 我无法释怀,大约是因为我一直没有丢失过记忆,我的心还会区分陌生与熟悉,于是我自私,有自己的亲人,爱人和朋友;无法学佛那样,用同等的爱对待每一个人。然而那位智者也有记忆,我想佛也一定有,可是他们依然用同等的爱对待每一个人,于是我只是个凡人,而不是神。 我醒来的时候,不是高兴,而是感觉塌实,如同脚能着地一样,感觉塌实。 我想是的,我只是个凡人,不肯丢弃回忆,无法抵达天堂。
※本文作者:那片落夜※ |